八月【5】

小会儿话。

    紧握着父亲苍老的大手，关云云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地不想放手过。

    “小云，最近这几天辛苦你了……”父亲用了然于心般的口气对她说：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，都要好好照顾你妈妈和妹妹……要坚强。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小云忍住不要痛哭，懂事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就像父亲所说——

    她一定要坚强，必须坚强——特别是在这一刻。

    她看到了妈妈颤抖着双手，怎样也无法在家属同意书上面签字的模样……

    也看到了妹妹躲在厕所伤心欲绝，哭到呕吐的模样……

    这一刻，她知道，只有她必须强忍着痛苦不安的情绪在家属同意书上签下名字，也只有她必须扶起几近崩溃的妹妹，坚定地说：“别担心，还有小云姐姐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再一次用力握紧住父亲的手，关云云希望将自己的全部的能量注入这位亲人的身体里，将自己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坚强都注入他的身体里，再将她的生命注入他的生命里，以此将他换回……

    “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你们姐妹俩个穿上嫁衣……答应我，等爸爸从手术室里出来……一定要带上你们的男人，穿上嫁衣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“嗯！”小云和小蕊双双红着眼，认真地点着头。

    李爸爸专注地看着她们俩，脸上露出了分外欣慰的笑容……

    手术室外的走道前，众人静静等待着李爸爸手术结束那一刻到来。

    李家俩姐妹和李妈妈紧靠在一起坐着，手握着手。

    纪薇背靠墙壁站着，静静在祈祷。

    徐云风和罗青岭已经充分冷静了下来，分坐在走廊的两边。

    在凝重的气氛中，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无言的方式去表达对亲人、对朋友或对爱人的关爱，任凭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……

    罗青岭趁着去完洗手间的间隙来到一条走道尽头的窗口，点燃一根烟，抽了起来。

    烟快燃尽时，他心烦意乱地转过脸来，眼神正好对上从走道那一头路过的徐云风。

    “还有烟吗？”徐云风问，走上前来。

    罗青岭扔给他一根三五。

    “借个火。”徐云风晃晃手中的烟。

    青岭一脸僵硬地摸出打火机为他点上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这次帮小云这么多。”徐云风吐了一口烟圈，说。

    “你不需要谢我。”青岭转过脸去，面对着窗外继续抽他的烟。

    “我当然应该谢你，谢你代替我为她做了这么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心甘情愿为她做的，跟你无关。”

    徐云风“哼”得笑出声来：“你总算承认对她心怀不轨了。”

    “徐云风！”青岭恼怒地转过脸来，随后——努力平静自己起伏的呼吸，强压着情绪说道，“你最好将来好好待她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威胁我吗？”

    罗青岭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徐云风将手中的烟扔下，用脚踩熄，迈开步子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这时，罗青岭的声音从他身后坚定地传过来：“如果你给不了她幸福，我就会接手。”

    徐云风再一次“哼”得笑了出来——

    “看来——我们俩的确是做不了朋友。”

    丢下这句话，他迈步走向走道尽头，转身消失在青岭的视野。

    留下青岭一人在难得明朗的月光下，默默地，点燃了又一根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