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安华】且行

    朱漆墙，琉璃瓦，白玉砖，还有太极宫内一层一层的台阶，最后到达普天之下最高的地方。

    那是所有人都忌惮的地方，也是所有人艳羡的地方，更是有些人避之不及的地方。

    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照到地面时，光亮也只剩那么几点，黑暗照样笼罩着那片土地，一轮池塘深陷在宫中，翠竹似黛玉绕塘生长，一支曲子时断时续，是仕女轻击出清越的编钟声。

    编钟声时沉时亮，穿过云层又跌落大海。

    到头来，循环反复的就是那么几个调子。

    皇宫中，时时刻刻透露着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囚。”

    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孟璇玑耳边回荡。

    “是啊……囚。”

    孟璇玑望着悬挂在半空的太阳。

    容贵妃，容扶桑，到底是天上的太阳，还是地上的扶桑花。

    若是太阳，便是被后羿射下的那只，如果是扶桑花，便是被游人拆下的那朵。

    花开花落有定时，当一个人的生命被强行折断，那是什么滋味呢……

    “陛下，为什么还让我查案？”

    坐在高处的李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，听到孟璇机的话皱了皱眉头。

    孟璇玑看到李晟并没有多大反应，更加大声地朝他喊到。

    “扶桑姐姐是怎么死的，陛下自己知道的，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？掩人耳目？还是继续做那个世人眼中重情重义的大国帝王？！”

    孟璇玑缓了口气：“你想要的都得到了，名声，权力。”

    话语之间，她走到了李晟跟前：“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？”

    “孟大人，慎言。”一旁的赵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她。

    “陛下是默认了？”孟璇玑苦笑着，“对于你来说，姐姐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她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他：“大唐盛世的标本？”

    李晟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：“这不是大理寺卿该问得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好”孟璇玑退后了几步，“你是天下之主，我是臣子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如果他不是皇帝，他已经死了千千万万回了。

    最是无情帝王家。

    这话果然没错。

    帝王生来就被捆绑在皇位之上。

    金钱对于穷人来说是奢侈。

    感情对于帝王是奢侈。

    香炉里的龙涎香从狭小的缝隙中挤出，飘飘荡荡满整个宫殿。

    龙涎香味浓，可盖血腥气。

    双手沾满鲜血，踩着所有阻碍者的骸骨，一步步登上大唐皇位，这样的人，是人间的修罗，心冷亦心狠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，你也不用知道。”李晟疲惫地说道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当着皇帝？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这些事情不由他，走活路，就要披荆斩棘，如果害怕后退，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他想保护宠在手心里的人，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。

    高处危险，坠下必定粉身碎骨。

    他一辈子追逐的东西，反而害了他。

    “李晟，停下来吧。”孟璇玑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。

    “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，停？只有死路一条，无退路，无选择，这就是朕的活路。”

    “那便去死。”孟璇玑冷冷地看着他，甩袖离去。

    “这这这，成何体统啊。”一旁的赵公公慌乱地拍着手，生怕身旁的老虎生气。

    “桑儿的清宁宫墙上刻着一个字。”

    孟璇玑听到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“什么字？”

    “贪。”

    孟璇玑沉默了一阵：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贪，谁又何尝不贪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