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黑市

    惊呼声骤然四起，铁笼呼啸而过，将云灼与星临分开在两侧人群，云灼在人声嘈杂声中去寻星临，那道纤瘦的黑色身影却仿佛蒸发在人群中一般不见踪迹。

    这地下城规模不小，自里至内，各式木制物件琳琅满目，箭弩与齿轮、义肢与木雕应有尽有。

    某个木艺小摊前。

    星临随手拿起一盏迎风便动的走马花灯，上面的花草纹路繁复细致，他目光描摹过每处线条，身后忽而响起一阵高声叫卖——

    “各位看看啊！上好的偃人奴仆，聪明伶俐，乖巧听话，错过一次就得等下个月啦！”

    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高声吆喝着，星临回过头凝视着，甚至能看到他喷出的唾液在这明亮的地下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那中年男子身后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铁木笼子。

    每个笼子中拥挤着不少人类，不论是木腿还是木手都工艺精湛，巧夺天工地与残缺的肢体对接，有伏在地上发抖的躯体，有握紧铁木发抖的五指，一张张痴傻含惊慌的脸簇拥在笼中，将恐惧摆出来任人观赏，与中年男子口中“聪明伶俐”差之千里。

    “乖巧听话”倒像是句实话，这些人肢体被续接，智力却被削减到幼童时候，一双人的眼睛与星临对视，神色却是羔羊的怯懦。

    “嘿，小公子，来来来，”中年男子看见星临在他摊前驻足，热情地上来招呼，他推着星临到笼前，“您看看，我这些偃人，一个个身强体壮，力气比别家的大了不少，干起活来也不会像寻常人偷奸耍滑，也听话，不喊累，一天吃一顿饭就成！”

    “人怎么能一天只吃一顿饭？这怎么活得长久？”星临不信。

    中年男子一摆手，“看您这话说的，别看叫偃人偃人，其实他们哪算是人呐！再说您还想他们活多久？这玩意寿命本就没剩几年啊。”

    星临的目光停留在笼中边角处，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婆，正捡拾地上的菜叶塞进嘴里，咀嚼时神色呆滞，看着那一动一动的腮帮，星临倏地摸到这世界面目的边边角角。

    一场烈虹，从人类中分离出两种异类。怪异能力者有了力量，取人性命易如反掌，世人惧得不得不敬；断肢求生者神智有损，进而直接丧失他们生而为人的资格，钱财中辗转剩余的生命是他们存活的价值。

    星临低头，望进了一双纯黑的眼睛，一张稚嫩的脸迷惘与害怕兼具，霎时间他竟有种共鸣感。

    他是星际时代的高科技产品，而面前则是古代的偃术物件。都披了张人皮，却也都不是人。

    “诶！我还想看看人家摊上的木齿轮，不买就别在这挡着！”

    星临回过头，只见一位男子站在他身后，这人又高又瘦，看起来约是四十岁上下，蓄着络腮胡，剑眉呼出十分英气。

    “你在这儿站半天了，也不像是来挑的，怎么的，觉得他们可怜？”那人道。

    可怜？

    这倒没有。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人形产品在各个时空都有而已。

    星临嘴上没接话，那人倒是自顾自地没完没了，“年轻人，看得少了，这些人都无亲无故，无家可归，能得一副健全躯壳，又得有屋檐挡雨，已经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星临嘴角弯出一个无邪的笑，“你可真他妈能胡说八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！”

    星临不与他多言，转身头也不回地扎入人群。

    摊边那多嘴的人耸耸肩，深觉现在年轻人真是不知礼数，他左逛右转，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零件，路过一处狭窄支路时，毫无预兆地听见脑后破风声袭来。

    意识陷入昏沉之前，他勉力转回头，看着那年轻人眸中寒光闪过，年轻人弯下腰来，在他耳侧唇齿轻启——

    “对不住，我见得少，所以借你东西长点见识，多谢啦。”

    星临做完正义的偷袭之后，揣着意外横财再次出现在那偃商摊前，中年男子就知道这买卖一定有戏。

    “哟，您又回来啦。这偃人还剩不少上好的，要是不想买偃人，我这儿还有些别的，这弩箭锋利无比，”中年男子从摊上拿起一把木制箭弩，复又放下，拿起旁边一颗圆形木球，“或者这个，里面满满火药，点燃火信后掷出，爆炸威力巨大！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做出个熟练无比的抛掷姿势，演示给星临看此种武器的轻巧灵便。

    “轰——”

    巨大的爆炸声倏地席卷了整个地下，星临痛苦不已地捂住耳朵，余光中，望见中年男子手中安然无恙的圆形木球，以及男子面上真切的瞠目结舌。

    巨响后，尖锐嗡鸣声回荡在整个地下，没有人搞清楚上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