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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五章,加寿抓周宴上的一派胡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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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按王爷的吩咐上来说,袁训今年是注定要和梁山王呆在一起,上路以后,他的姐丈就埋怨他。

    “小弟,都怪你的不是。”大早上的,陈留郡王就在他的爱骑上打哈欠。

    神骏有追风之名,是陈留郡王用一万白银买下,来自瓦刺与靼鞑还要远的地方,武将们头一眼见到,都能馋得丢不开眸光。

    现在驮着个犯困模样的主人,不无滑稽。

    这主人变成这模样,怪小舅子也应当:“打仗多痛快,日子过得也快。我追别人,和让别人追,我都喜欢。可是现在,为着保护你,”

    把“你”字拉得长长的,陈留郡王懒洋洋地笑:“我怎么也缩在王爷中军这里了?”伸臂捅捅袁训:“你说我冤不冤?”

    袁训眸亮如明星,眨巴着对陈留郡王望去:“姐丈要想不憋屈,也是有办法的。”他悄声地道:“私下里给我一支兵马,让我端掉苏先的老窝,还恢复以前。”

    “滚你的!”陈留郡王翻了脸。不但他翻过脸,而且抬马鞭子作势要抽:“你敢给我私跑个试试。”

    骂道:“你当苏赫是他爹!”满面怒容当中,全是陈留郡王的关心。

    袁训无奈:“好吧,那我们还继续缩着头。”他面上的懒散比陈留郡王更多。

    “姓袁的,”萧观带马过来,和袁训并骑,大嗓门儿亮出来:“想好没有,我和你合伙,我们去把苏赫的老家端掉,以后你就太平了。”

    瞅瞅袁训脖子上英俊的面容,萧观啧嘴可惜:“你长得跟小倌儿似的,让人一刀把你宰了,我都为你可惜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你弟弟!”袁训铁青着脸还他的话。

    萧观硬生没明白过来,纳闷地问道:“你是我弟弟?”他大惊失色,勒马后退:“不可能不可能,你要是我弟弟,那不是要分家产!”

    陈留郡王假装出来的睡意让他们的对话冲走,一个人躲一旁窃笑。

    面对小王爷瞬间就面白如纸的面庞,袁训质问他:“你叫什么!”你不叫个大倌儿。

    “我单名一个观啊,”萧观嘟囔着,觉得和袁训说不清楚,对着陈留郡王嚷道:“我说堂兄,你家舅爷是让吓糊涂了吧,这都心智不明,胆小如鼠了,我叫什么,他也敢忘?”

    袁训继续瞪他。

    陈留郡王好笑地帮舅爷回话:“小王爷,您的小名儿叫什么啊?”

    “我叫大倌儿啊,啊!”萧观惨叫一声,险些握不住马鞭子,这下子脸上更无血色,像有什么抽得干干净净,喃喃反复念叨:“大倌儿,小倌儿,小倌儿,大倌儿,”对着不远处的梁山王就喊一嗓子:“爹啊,难怪你只生我一个。”

    梁山王离那距离,压根儿不清楚儿子在前面说什么。萧观从入军中,粗莽直率,看似没心思,其实打仗亦能用计不错,如石头城一定绑上袁训,让梁山王深为满意。

    王爷从不计较萧观有时天真的胡言乱语,就是他知道,以萧观的资历,在军中摆小王爷的架子,和比智计多这些,根本不是一干子人的对手。

    像他这样似天真似没心思,有什么话借着我天真全能嚷出来,梁山王反而是认可的。

    见儿子隔着人给上这一句,当兵的听到都在笑。梁山王笑呵呵回答:“大倌儿啊,那是你爹我只要精的,不要差的。”

    哄地一声,笑声尽皆出来。

    但萧观不笑,他对着自己远处的爹气红了脸。刚才是面无血色,现在是气血上头。小王爷恼火地低声道:“别叫我大倌儿,我有名字!”

    这里也不想站了,一打马走了,可能和他的爹去理论理论。

    在他背后,陈留郡王和袁训笑得最响,就快从马上滚下来。

    “真有你的,小弟。”陈留郡王笑得抽动肩头:“这话回得好。”袁训一本正经:“谁要和他一起打仗,上一回石头城啊,我生生让他利用,分我一大笔功劳。”又来怂恿姐丈:“我们私下里去打苏赫,出一支奇兵,姐丈你带队,带上我,权当多带一个亲兵,路上我侍候你,这样可好不好?”

    小袁将军是来当差且立功的,可不是躲在王爷中军里说笑的人。

    求恳,在面容上讨好的出来,让陈留郡王收起笑容。

    在袁训头盔后面轻拍一巴掌,沉吟半天,用难得的认真严肃来回答:“这一回,我觉得王爷做得对。”

    袁训敏锐的抓住话缝:“姐丈的意思就是苏赫很厉害!比姐丈都厉害?”袁训挑唆着。

    陈留郡王默然,用沉默来承认。

    他的小舅子没完没了:“吃过亏?”

    姐丈继续沉默。

    “吃的不敢找回来?”袁训鬼头鬼脑的,是不把陈留郡王气得狠,他不罢休。

    问题是他的姐丈又不是一般人物,大将军能伸,也能屈,这就直接充耳不闻,反而兴致勃勃欣赏起景致来。

    “待我寻首好诗来念念……”郡王自得其乐。

    袁训重重哼上两声,只能一个人老实呆马上。他的手,装作不经意的碰碰盔甲里,那里放着报警的纸条。

    舅爷几乎什么事情都和姐丈贴心,但只是几乎。像他是来查案的,他就不说。姐丈想要知道,你猜。

    猜去吧。

    像这纸条,袁训也不说。

    萧观公开和私下,好几回的和袁训商议:“我们去打苏赫,”拍着胸脯震连天的许诺:“兵马我负责。”和袁训激将陈留郡王一样的激将他:“姓袁的,你几时这样没种过?没带种!”

    袁训不敢答应他,而不是小袁将军不想去。

    苏赫不是一般的人,不是石头那城,高点儿险点儿,那城也是死的,死呆在原地等着人去打。苏赫是个大活人,而且是第一猛将。

    小袁将军特佩服他的姐丈,可他的姐丈排名还在别人后面。能第一的,都不是三仗两仗打下来的。

    人尖子小袁将军就是浪尖上呆的人,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他愿意去犯险,却不能把小王爷带到险地上。但不代表他的心里不打直捣苏赫老巢的主意。见姐丈还是不肯答应,袁训就手碰碰报警的纸条,心先安放回去。

    他眯着眼微笑,前方遇险,打仗这事,总有险情。只要一遇险,嘿嘿……回头和沈渭对个眼色,沈渭和他挤眉弄眼,放心吧,人我全交待好,只要一打得乱了,我们就走。

    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。

    不受,就是不听。我都在外面了,你说话我也听不到,也没办法听。

    小袁将军,可不是乖乖藏着等人保护的人。

    ……。

    蜡烛点起,没有外面的星星亮,也和星光月光交织,大有平分之意。

    房外,红花带着人,把屋檐下面的灯笼点亮。

    孩子们嚷着:“说故事说故事,”和烛光一起撑出房中天空。

    龙五很不愿意参与这热闹里,但都让他来,说他现在独一份儿,是唯一的男人,龙五只能老实坐在这里。

    上首,是安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邵氏张氏,占着是长辈,坐在中间。

    两边,从龙五开始,依次是谢氏等奶奶们。按序,宝珠坐在最下面。

    月光更明亮起来,把这个家里晚饭后必有的聚会照耀着。

    这是袁家小镇,看完草场的妯娌们按原来的打算,再来和宝珠住上几天。孩子们喜出望外,早和加寿坐到袁夫人身边,都在院子里乘凉,听着故事。

    “天上啊,有个银河,”

    温如暖水的语声,不管让谁听到,都能抚平他白天奔波焦躁的思绪。万大同坐在暗角里,他已无父无母,他喜欢在袁家里住,还有喜欢这种安宁平和环境的原因。

    当然,红花姑娘一出现,什么安宁,什么平和,全都飞走。

    “给!”红花送来一盘子西瓜,井水湃的,光端在手里就能感觉丝丝凉意。万大同一脸感激的接过,把笑容撑得更大些。

    他一定要这样做,才能和等下红花姑娘拿话叼人有个对比。咬一块西瓜在嘴里,万大同在心里默默数着,……。三、四、五。

    “就知道吃,我让你办的事办完了!”一般来说,红花姑娘不超过五个数的安静,一定会说话。

    又一次猜对的万大同赶快把手上西瓜吃完,不然以红花姑娘的强悍,她是不介意从自己嘴里夺走。

    反正夺走她也不吃,苦的只能是自己。

    把西瓜一扔,满面溅的汁水随便一抹,万大同把整盘往身后一放,心这才放下来。慢腾腾回红花:“您交待的事儿,还敢不办吗?早办完了,就等着你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找打不成?”红花怕吵到院子里听故事的人,嗓音压低,但把小拳头高举起来,颇有几分宝珠奶奶的气势。

    万大同夸张的瞪大眼:“我们家几时有刑讯逼供来着?”他双手连摆:“大管事的,这个先例可开不得。”

    红花黑着脸:“那你还敢等我来问,怎不过来回话!”

    万大同委屈:“我主动回话,哪有西瓜吃,这可是大管事的亲手端的,亲手端来的!”他反倒忿忿不平上来。

    那盘西瓜要是一端就走,红花肯定端走。但现在藏在男人的椅子后面,红花只能咬咬牙,对万大同恨恨地道:“吃也吃了,赶快对我回话!”

    “我的娘呀,大管事的好气势。”万大同一脸怕怕。

    “信不信我打你?”红花撇嘴。

    万大同对着她一直高举的手咧嘴笑:“我信,信你打不到我。”这是一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,黑暗中,不管是万大同还是红花,都有一双发亮的眼睛。

    亮如繁星,总惹人心动。

    万大同讪讪的,反正黑,红花看不到他表情。“你的孔掌柜又给你信了?”

    你的孔掌柜,红花也没听出来。对着万大同这个能人,红花把鼻子对天,摆出红花我背后有孔掌柜,就从不服你。道:“自然有信来。”

    扳着手指头:“每隔上五、七天啊,孔掌柜的就有信来,没有要紧的信,也报个常例话。上一回信来,是五天以前,这就明天没有信,后天一准儿有信,”

    “那,他的小老婆多吗?”万大同悄悄的问,心里好为红花担心。

    红花随口地道:“不知道,”一怔,溜圆眼睛:“关你什么事!多呢,好多个!”万大同好想伸手去试试红花是不是发热糊涂了,但想到这丫头太凶,虽然以他的功夫,一万个红花也碰不到他的边,但万掌柜的还想明天呆在这块地上吃西瓜,就得收敛自己的担心。

    这个话题显然不好,让万大同心头堵堵的。他闷闷转开话题,说红花一开始问的话:“我都打听好的,辛五娘收到奶奶的银子,就去赎人。但她丈夫没了,她家田产草场铺子全卖得差不多,别人欺负她一个女人,又没有进项,耍赖不给她赎人。”

    红花讶然一声。

    万大同没好气,孔掌柜的有小老婆,负你的心你都不吃惊,一个不算熟悉的女草莽,你担的是什么心。

    呛道:“是你姐,还是你妹?”

    饶是这里黑,万大同也能看到红花脸上一黑,这应该是他的感觉,可能耐人万掌柜的硬是用眼睛看出来,忙再说正题:“辛家五娘赎不出来人,索性花大价钱外省请人来帮场子,”

    同时,他的心里顶顶不服气,你就会欺负我。有本事,对你的孔掌柜的黑脸去。

    他就没看出自己的可笑来,心里只管腹诽,嘴上却要老实回话。这不服气,又有什么用?

    红花是个没事儿就要“欺负”他的人,那是表面上要表现你其实不如红花,女孩子曾在他手下吃过亏,别处找点儿回来的小心思。

    内心深处呢,也顶顶稀罕万大同懂那么多。

    见万大同肯老实回话,红花也可以丢下他的一句半句不对路话。啧啧嘴,接着问:“赢了还是输了?”

    “赢了还往我们家跑?”万大同反问。

    红花想想也是,不由得叹口气,幽幽地道:“可怜那小孩子,这就没有家。没有父亲,没有母亲,”

    万大同也黯然。他这没家的人,让红花的话说得心里酸酸的,却又安慰不了自己,也安慰不了红花的伤心话。

    混战当中,辛五娘不知去向,那两个小子逃到这里,是因为这以前是他们的家,倒不是想讹宝珠。

    见红花仰面,托住下巴的小手雪白玉莹,似能把她面上的忧伤也点亮。万大同由不得的心头一软,干笑道:“看不出来你平时凶巴巴的,倒肯为外人担心?”

    黑暗幽静,几步外小小爷小姑娘们笑声似都在银河边际。房里奶奶们哄然一声,笑声出来,更对比出红花的心头寂寥。

    她低低的道:“别说你没有家人,我就是有,又算什么呢?”小凶神红花忽然变成小柔弱,万大同愕然。

    “我打小儿让我娘卖出家门,就为给我哥娶媳妇!那要是我亲哥我也认了。可是我大伯的儿子,是我堂哥。我父亲兄弟三个,三叔没活下来,我父亲没有儿子。为留条根,就卖妹妹。”红花愤然了,说不下去的她提着裙角起来,一阵风的跑开。

    在她的背后,也能看到她抬手似在擦泪水。

    万大同心头更加酸痛,没家人的没家人,有家人的也一样伤心。抓过一块西瓜无意识啃着,没来由的对红花又恨恨上来。

    你就是缺家人疼爱,也不能去找有三妻四妾的吧!

    看奶奶和小爷多好,不在一处的时候,你挂着我,我挂着你。在一处的时候,能不分开就不分开。

    万大同本以为自己是喜爱袁家安宁才过来,现在他又发现一条。他喜欢的,是这个家所有的氛围才是。

    狠咬一口西瓜,当成可恨不长眼的红花来咀嚼。奶奶难道不肯给你找青年才俊,奶奶不找,你来找万掌柜的,万掌柜的认识人无数,而且肯给你帮忙。

    “卡嚓!”

    又一口西瓜进肚,万大同暗骂着,臭丫头!

    房中,又有笑声出来。老太太已经不是大笑,而是盈盈的笑意无处不在,慈爱温和的看着房中年青人。

    多热闹啊。

    妯娌们,还有一位俊俏的五公子也在这里陪着。

    她们嘴里说着宝珠宝珠的,把宝珠分分刻刻不丢下来。这一会儿,又一起去审宝珠:“这么大的能耐,又能当家,又能生宝贝加寿,又能办草场,想来是老祖母的家教好?”

    宝珠自然说是。

    老太太却不肯认下,摆手笑道:“我老了,也喜欢往脸上沾点儿光,可这个,真的不是我教的。”

    她的亲家对她好,老太太就往亲家脸上贴金子:“这是亲家太太的家教好,给宝珠许多的能耐。”

    八奶奶田氏眨眼睛笑:“这个我信,自然是老祖母教在前,姑母啊,是助长媳妇在后。”这小院子太窄了,袁夫人在外面听在耳中,嫣然地笑了。

    她正在看着孩子们吃西瓜,不敢给他们井水里一直冰着的,正在现切。

    红沙沙的西瓜切成小块儿,看孩子们还是会吃到衣裳上。只看加寿啊,把个小脸贴在西瓜上,啃,再啃,西瓜一直跑到额头上去。

    等她吃完,拿掉瓜皮一看,大家又乐了。

    整一个满面汁水,头发也沾湿的小妖怪。

    给他们挑着西瓜子儿的袁夫人手一抖,西瓜就掉到地上。她笑得不能自持,加寿则跑进房去。加寿是家里人的心尖子,也早知道凡是惹一个大人笑的事情,也就能惹所有大人笑。

    她伶俐地去见母亲,烛光下就出来一个全脸湿哒哒的,小块儿的红瓤沾得到处都是的……这晚上看上去,还是小妖怪。

    邵氏推着张氏,笑得手中果子也掉到地上,而张氏笑得直不起腰。宝珠又要笑,又要把衣角掀起来,候着女儿来擦脸。

    加寿摇摇小脑袋:“再吃。”转身又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这澡全白洗了,”谢氏才笑得吃吃的,小脚步声响,外面进来一堆,脸上带红瓤的大小妖怪们。

    龙五在女眷中间,是应该自持的,但也笑得扑哧一声,手中茶碗抖动得拿不住,赶快放回几上。

    热闹中,他觉得心头有一块也春风拂动。但面对宝珠的喜悦,龙五可就不想笑,赶紧地又把那一处关上。

    欢乐这事情,所以是自己找的。自己拒绝,也就没有。

    笑过,八奶奶田氏还是不肯放过宝珠,一定要问个答案出来:“弟妹,你现在到手一片草场,而且有几块还在商议,你是想在山西当个头份儿的吧?”

    田氏下一句“我们跟着沾光”,还没说出来,宝珠怕她一而再,再而三的误会,误会自己想把姐丈府上和舅父府上的风头全抢光,实话就出来。

    有几分扭捏:“人家就是想养几匹马给表凶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

    恍然大悟中,房中又尽是微笑。

    烛光下的宝珠,三分难为情,三分羞涩,还有三分情不自禁的浓情蜜意。这里全是夫妻,或夫妻曾成双对的人,都跟着绯红面庞,各自想到自己曾有过的恩恩爱爱,心神儿恍惚起来。

    人家呀,不过是为夫妻恩爱呢。

    宝珠结结巴巴解释:“不想让他来呢…。当初,拦不下他……祖母母亲婶娘和我不都在这里了……他说好将军靠马,又说自己养的才出息……”

    在今儿个的晚上,宝珠可算是把“恩爱”这一堂课,上给别人一回。

    她恩爱到她的丈夫是将军需要马匹,她就买个草场去养马。

    当晚田氏睡下,眼神儿悠悠想着八公子龙怀城。自己悄悄地笑,将军还用兵器呢,弟妹接下来,是不是要再办个铁匠铺子?

    ……。

    “这就要走了吗?”

    马车全排在杂货铺外面,让看到的孩子们认清这是事实。

    几个小姑娘早就不乐意,嘴儿噘得多高,眉头颦着尖尖的:“还没有和加寿玩好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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